基于地緣與家族 溫州人落地巴黎第一步

　　從地理環境看，溫州是地處浙南的海濱城市，有著“八山一水一分田”的自然環境。這種地理特征對于創造商人的品格并形成商幫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。

　　因貧窮而求生存，是溫州人漂泊海外的主要原因，但并非唯一原因，不少華僑出國，為的是謀求更好的發展。在大多數國家(如法國)對移民嚴格控制的情況下，溫州人依然能闖蕩全世界，憑借著的是他們的人際關系鏈，并且不斷地將這一鏈條加以延伸，在國內形成一個信息傳遞、人員動員和援助的網絡。而地緣與家族，就是織就此網絡的經線和緯線。

　　溫州諸多的古村落，聚族而居，是典型的血緣村落。家庭和家族，自然地成為社會網絡的核心。圍繞這一核心，地緣和業緣共同建構了溫州人的社會網絡。由族親、朋友和鄉鄰合成的社會關系的力量，是溫州人深入骨髓的民俗觀念與行事方式。因此，基于地緣與家族的溫州人的社會網絡，不僅使溫州人進入法國，而且使他們在到達巴黎之后就有工作，有住處。總之，這種特殊的社會網絡，是海外溫州人賴以生存的民俗資源。他們的流動和遷移、非法存在、就業、融資及情感溝通，都離不開這張網絡，離不開這一資源。正是這樣的社會網絡，使得越來越多的溫州人來到法國，在這樣的流動過程中，社會網絡越織越大，覆蓋面越來越廣，反過來，也推動著流動的不斷延伸和繼續。

　　參加僑會，躋身上流社會的秘訣

　　溫州人闖蕩世界，移民巴黎，說到底是為了賺更多的錢，為了過上體面而有尊嚴的生活。巴黎的溫州人無論是做黑工，還是合法做工，最終目的是為了當老板。惟有如此，他們才可能融入法國社會，才能衣錦還鄉，受人尊重，實現自我價值。這是在巴黎的大多數溫州人最大的事業追求和夢想。為了讓夢想早日變為現實，他們首先通過團體活動，獲得合法身份。有了合法的身份，他們就會有更高的追求，參加社會活動，而參加僑會是溫州人在巴黎的一項最重要的社會活動，也最能體現一個人的社會地位。在那里，如果一個人是老板兼僑領，那就會被視為最成功、最有影響的人。

　　馬斯洛理論把需求分成生理需求、安全需求、社交需求、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五類，依次由較低層次到較高層次。中國民間，也有“樹活一張皮，人活一張臉”的說法。溫州區域文化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溫州人特別愛“面子”，場面上的事，都要拼死一搏。“面子”，往好里說是馬斯洛理論中的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，但過度講“面子”，實則是人們的虛榮心在作祟。不可否認的是，溫州民俗文化中，有一些負面的東西，過分講面子、講排場就是其一。

　　在商界，溫州人“寧做雞頭，不做鳳尾”的觀念很普遍，商海浮沉，怎么都要做個小老板。同樣，巴黎的溫州人也就難免會有衣錦還鄉、光宗耀祖這一類“面子”觀念。對此，人們或許未必都有清醒的意識，但現實社會會給人以教育和啟迪。現在，巴黎的溫州人在這方面已經有所警醒并有所行動。

　　他們是溫州人，但已不是原來的溫州人

　　巴黎的溫州人是一群特殊的人。從同化理論來看，他們基本上還屬于沒有被同化的華人。他們聚眾而居，說溫州話，吃中國菜，以自己獨特的經營方式從事經營活動，與外部社會只有經濟上的交往而缺乏社會和文化的交流等等。但從民俗學視角看，他們作為中國俗民，在法國巴黎經歷了“再習俗化”的過程。在移民的過程中，溫州民俗文化和法蘭西文化發生互動，在他們身上都留下了印記。他們是溫州人，但已不是原來的溫州人(事實上，巴黎的溫州人身份不一，有的已經入了法國籍)。他們的民俗觀念與行事方式，已經或正在悄然發生變化，如現在海外溫州人在人際關系、生活方式、融資方式、捐資意向等方面都已發生改變。

　　結語：研究海外溫州現象 一種誘惑和挑戰

　　在巴黎的溫州人，剛開始，他們大多數文化水平不高，語言不通，資本不多，生活狀況極其艱苦，可是經過奮斗之后，很快成了大大小小的老板。這已經是一個傳奇，然而自上世紀90年代后，他們不僅在巴黎尋找生活歸屬，甚至在整個歐洲尋找他們的生活歸屬。他們的生活歸屬發生了跨國界的變遷和移動，在這樣的變遷和移動過程中，他們把自己建構成為帶有跨國公民性質的一個社會新類，一個趨向于不受地區、民族、國家和領土來界定的一類社會人群。

　　海外溫州人，尤其是巴黎的溫州人，是一個全新的社會人群，不同于我們以往研究過的任何一個社會人群。他們跨國界、跨文化，他們的民俗觀念與行事方式還會發生怎樣的變化，這對民俗學研究者構成了極大的誘惑和挑戰。研究他們，無疑是一個時代的新命題。這個人群的社會學、人類學和民俗學價值，有待人文社會科學工作者以空前的熱情予以研究和發掘。

　　作者：邱國珍（溫州大學社會學民俗學研究所，教授）

　　整理：李曉云　　

　　原標題：互動與重構：海外溫州人民俗觀念與行為的傳承與變化——以巴黎的溫州人為中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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